川鲤

【忘羡】以身相许（下）

妖界与仙界相通的法印被冲破了，一时间兵连祸结，一战持续了足足三月，而魏无羡也在那时不知所踪。

等魏无羡再回到姑苏时已经是秋黄时节，秋叶落了满地，踏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日光暗下在地上牵出抹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魏无羡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时候又遇见蓝忘机的，怔然一瞬后慢慢旋开嘴角，笑了一下，“好巧呀含光君，我才刚回来就遇着你啦。”

蓝忘机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这人依旧是一副风流俊朗的少年模样，只是脸上多了分和他很不匹配的苍白。
蓝忘机缓缓回了个“嗯”字，好像在这里的这次相遇的的确确是一次偶然。

这一次那灵猴倒像是学乖了，没有再去夺人家的东西，一反常态居然首先朝着蓝忘机贴了过去。
魏无羡见状奇道：“它什么时候跟你这么亲近了？”
蓝忘机微微垂着头看着那只灵猴，没有答话。

蓝忘机下山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魏无羡一面腹诽着蓝家可真是会折腾人，一面乐此不疲的总去撩闲。

魏无羡离开的时间不长不短，河水无人看管便生了水崇，若是往日，魏无羡身为河神，自然以河水作为居所，可现下住处被夺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蓝忘机见状便问他：“为何不除？”

魏无羡一身修为在这次战事中折了个干净，此时的确是有心无力，只能暗道真是虎落平阳被...

算了...他倒宁愿这河水中待的是水鬼了。

此时蓝忘机直接将这件事问了出来，魏无羡无法只能随口含糊道了句“住腻了。”便作罢。
蓝忘机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听了他这句话也不知究竟信了几分。

氛围忽然有些诡异的沉默，魏无羡正打算又说些烂白话岔开话题，谁知蓝忘机率先开了口。
“你可以跟我回去。”

魏无羡诧然，侧首对上蓝忘机的眼睛，确定了不是自己一时听错了话。

此刻魏无羡的心情着实是有些微妙，他对蓝忘机本来便存了些别的心思，若是住进蓝家大抵是不能继续君子坦荡荡下去的，如此一来听见他这话便直接回绝了，眼睛一眨，还是那副被他称作轻浮的模样，“不必了，你们家美男子太多，我怕我到时把持不住。”

“......”

蓝忘机转回脸，紧紧抿着嘴没有再理会他的调侃，最后一言不发亲自动手帮着那人除了水崇。

长剑出鞘，足不沾尘，动作间似有似无带了分几乎不可察觉的狠劲，魏无羡却不疑有他，坐在一旁看得心安理得，还时不时不忘赞叹出声道一句“好身法”。

魏无羡这里最近比从前热闹了不少，这天一大早便又看见温宁过来找他。
魏无羡那时正逗弄着猴子玩，端得一派悠悠闲闲的样子抬眼问他道，“什么事？”

温宁见了这幅景象，张了张口，最后才讷讷道，“咱们还是、还是回去吧，总会找到办法帮你...帮你重塑仙身的...”后面的半句话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显然是连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的。

“没了便没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魏无羡懒洋洋的，神情上当真是看不出什么惋惜神色，仿佛此刻论及的是旁人的事一般，末了接了句，“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帮我买些天子笑。”从前只需轻轻松松捻个法诀，不过瞬息便可以移行到千里之外，还真没觉得这地方离山下城里有那么远的距离，来来回回真是麻烦极了。
温宁也倒真是老实，第二天便真的搬了几坛子来，魏无羡看着树底下码着的酒坛，道了句“阔绰”便喜滋滋的给酒开了封。

这边魏无羡正心情大好的捧着酒，那边温宁刚出林子便和蓝忘机迎了个正着。
他从前经常来这里，倒也是见过蓝忘机几次的，“蓝、蓝公子...”

两人打了招呼后就没有什么话题好说了，相对默然片刻后，蓝忘机意有所指的开口问道，“他伤势如何？”
温宁只道是蓝忘机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闻言神色一黯，摇头道，“若只是、只是染了妖气或...只断了仙骨，可能还有办法...可...”可那人偏偏全都占了。
蓝忘机闻言心下一沉，他只道魏无羡是损了些修行，却没料到居然是这般样子。

魏无羡已经将酒喝得差不多了，不知是不是这幅身体元气大伤，魏无羡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醉了。
天色已晚，树林里的温度降了下去，风一吹，魏无羡便轻轻打了个寒颤，他现在的身体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风中卷着的冷意。

他此番断了仙骨，心中一点波澜也没有是不可能的，但过后看开了却也觉得似乎过着凡人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白天他也是可以这样喝点酒，吹吹笛子，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安家，悠悠闲闲的过日子，凡人几十年的光阴不过辗转即逝...
只是...
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蓝忘机找到魏无羡时，那人正倚在最高的一丛枝叶上一动不动，一反常态的安静几乎让人觉得他是睡着了。

“蓝湛。”忽然听见他开口。

树枝掩映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人声音里分明是带着笑的。
下一秒魏无羡直接从树枝上翻身跳了下来，蓝忘机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他，浓重的酒香气味瞬间将他裹住。

蓝忘机见他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嬉笑样子，又想到温宁所说的话，心里忽然一阵阵抽紧。

魏无羡断了仙骨，如今做事行动不过是个凡人了，他如今...还能去哪里呢？自己分明说过要带他回云深不知处的话，可这人却不愿。

就连这样也还是不愿意...

蓝忘机动了动胳膊，他接住魏无羡后对方没有从他怀里抽身，就着这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一动不动。

蓝忘机也没有挣脱他，半晌后无声叹了口气，沉声问道，“为何不愿跟我回去？”

魏无羡靠在他的肩膀上，鼻息间尽是清冷好闻的檀香气味，他被这熟悉的味道搅得头似乎更晕了，声音轻的像是要戳破什么秘密一般，笑吟吟念叨的还是那天的话，只是...又稍稍不同。
“离你太近，我怕我把持不住。”

灼热的呼吸很是暧昧的喷洒在蓝忘机的耳侧，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稍微变快了一点，但心里还是提醒着自己，这人对谁都不过都是持着一副轻浮行径罢了，更何况此时这人已经半醉。

魏无羡借着月光看到蓝忘机的耳尖有些泛红，一时间心情大好，在酒精的驱使下如受了蛊惑般凑在他耳边啄了一口，“蓝湛蓝忘机含光君，我真是太喜欢你啦。”
这几个名字叫得清楚不过，蓝忘机还未反应过来时魏无羡就又偏过头在他唇上也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魏无羡尝到甜头后心满意足的正打算离开，一双手却忽然按住了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亲吻。


魏无羡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再睁眼时已经到了第二日傍晚。
许是太久没有睡过好觉，在榻上又迷迷糊糊的磨蹭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

“醒了？”

僵着脖子转过头去，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神色平淡的脸暗道一句“要糟”，自己该不会是喝醉了酒直接大半夜偷偷摸进来了吧？不光进了门，还直接爬上了床...

魏无羡讪讪笑了两声，干巴巴开口，“我昨天...”
昨天怎么样呢？昨天有没有乱说什么话，有没有做些什么奇怪的事？
饶是他自持脸皮厚比城墙，此刻也不知究竟如何接着说下去了。
许久不见动静，只听见蓝忘机淡声道，“我知道了。”

魏无羡面色一僵，知道什么？
想来自己瞒着他的算起来不过只有两件事，他这是知道了自己断了仙骨，还是知道了自己对他心怀不轨？

魏无羡目光仔仔细细在蓝忘机脸上扫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料想若是自己真的做出些什么事，估计他就不该还是这个态度了。如此想着，魏无羡便放了心，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怎么？如今见我断了仙骨，含光君想要趁机报复我？这可真是枉称君子，啧，可怕的男人。”

蓝忘机对他这般调侃置若罔闻，“你就住在这。”
“我现在可什么都做不了了，留着我这么个大闲人在你这里白吃白住，蓝湛你这生意做得可太亏了。”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的脸，脑海里忽然记起那日在河边这人也是这样一副玩笑样子。
—我帮你找了这么久，可没说是白帮的。
—不如...含光君以身相许如何？

蓝忘机向来冷淡的一双眼睛里忽然流转出一抹温柔神色，“那你就...”

以身相许吧。